老龜上了年紀，老骨頭不抗揍。雲崢這一拳使出了全力，一點也不含糊，直把它打的分不清東南西北。

陸地就在眼前，只要再游幾步就能上岸。

趁著對方還在暈頭轉向的迷糊，雲崢迅速的劃水上岸，往有人跡的地方跑去。

老龜反應過來，也加緊腳步追去。

可它的四肢才剛剛踏在陸地，不遠處的雲崢就停住了腳步，轉頭威脅著老龜不讓他靠近。

“你說，要是漁民們捕到一只會說話的烏龜會怎樣？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吧！若是落到煉藥師的手裏，你的龜殼倒是物盡其用。”

雲崢的話讓老龜聯想起一副可怕的場面。披著鬼面的煉藥師在昏暗的藥房內，將烏龜的殼活生生的剮下投入熔爐之中。它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，默默地將爪子從陸地退回水中。

“你別高興的太早，你捅了皎朔一刀，他們兄弟有仇必報，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。”

老龜撂下狠話，轉頭撤退消失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。

雲崢目不轉睛地盯著老龜的背影消失在海面，懸著的心一直沒放下來。她生怕那家夥是打著馬虎眼，一會兒又折返了。

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，等的大海依舊是風平浪靜，沒有任何的異動，雲崢這才邁著艱辛的步子，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。

老龜說阿爹已經不在人世了，雲崢不敢相信，她一定要親眼所見，就算真的情況屬實，她也要屠盡全村的禽獸為親人報仇。

咬了咬牙堅定內心的念頭，雲崢頭也不回的往村子走去。

一路上周圍都是靜悄悄的，仿佛大家都已經溺死在林夢鄉。但雲崢知道正常的情況可不該是這樣。

小漁村的夜晚也是有漁民和采珠女出沒勞作的，但眼下，整個村子死寂一般，仿佛是發生了什麽大事。

雲崢頓時覺著心裏及其不踏實。

天邊上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，奈何一陣清風吹過，唯一的一點月光被陰翳的烏雲遮住，地面上只留下大團大團的黑影。

她裹緊身上的衣服，眼神瞟著遠方的屋子，還有一段路就要到她家的房子了。

可突然一個黑影閃現在雲崢的面前，搖搖晃晃的步子像是喝了至少兩斤烈酒。

雲崢屏住呼吸，不敢妄動。

看著不遠處搖晃的身影，像及了艾秀她哥哥，只不過這麽晚了，他怎麽還在外邊晃悠。

“莫不是又在做什麽偷雞摸狗之事？”

雲崢的懷疑不無道理，她悄悄地跟在對方的後面，想要看看他究竟在搞些什麽名堂。之前艾秀哥哥游手好閑，在村子裏面口碑很壞，她警醒著，密切關註對方的一舉一動。

烏雲在眾人未察覺的時刻悄悄溜走，月光重新照回大地上。

艾秀哥哥突然呆滯在原地不動，直楞楞的側過身子盯著路旁的一個簸箕。

月光落到他的臉上，照亮了一張可怖的面龐！

“他沒有眼睛！”

雲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不至於喊出聲來。可剛剛看見的那一幕著實嚇壞了她。

艾秀哥哥像是一具下葬了三月有餘的屍體，剛剛從地裏面的棺材中刨出來。他近乎腐爛的面龐上毫無血色生機，只有空蕩蕩的眼眶。內裏的眼珠子已經不知去向，他好像看見了雲崢，又好像沒有看見，繼續搖晃著身軀往前走。

雲崢被這可怕的場景嚇得跌坐在草叢裏頭，突然不遠處閃過一只燈籠，叫出了一聲。

“是誰在哪裏？”

稚嫩的聲音故意裝作成熟老練，但迎面走來的身形卻是騙不了人的。

幾個半大的孩童聚成一夥走了過來，用燈籠照亮了草垛，看見了坐在地上的雲崢。

為首的孩子是村長的小兒子祝歷，他看見雲崢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絲驚恐，但隨即恢覆了正常。

“雲崢姐，你怎麽在這兒！”

雲崢還沒來得及回答，其他的孩子嘰嘰喳喳的追問個不停。

“你不是祭海了嗎，怎麽回來了？”

“她是不是也吃了大魚的肉，會不會也……”

小孩子們議論個不停沒有結果，雲崢也是滿頭霧水，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之後發生了些什麽？

“祝歷，你怎麽在這兒？你家大人呢？天都黑了你們這些小孩還在外頭閑逛。”

他們對視了一陣，卻沒有人接話。

“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，我們快走……”

祝歷領著一幹小毛孩，背後跟著個雲崢，躲進了村東頭的一間茅草屋裏。

雲崢看著小孩子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，心下有許多的疑問。看著祝歷小心翼翼的插上門閂，清點進門的人數，她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困惑。

“你們家的大人哪兒去了！”

這一問，倒是讓所有人的噤聲不敢言語。

“他們快死了……”

祝歷在漆黑的夜裏點了一盞油燈，微弱的光照不亮狹小的屋子。

雲崢坐在長凳的另一頭，靜靜地聽著他們講述近日來發生的事情。

“那日祭海之後，村民們等了好幾天也沒有打到魚。我爹說是海神發怒了要懲罰我們。”

“但又過了幾天，村子的祭臺上突然出現了一條好大好大的魚。大家高興壞了，都說這是海神的賞賜。”

“家家戶戶都分到了一塊魚肉，可吃了魚肉的人，他們都……”

祝歷說著說著哽咽住了，有幾個年齡稍小的孩子已經怯怯的哭出了聲。

雲崢被孩子們的哭鬧聲擾得心煩意亂，一回頭卻發現屋子裏的床上還裹著一個繈褓，嬰兒清脆的啼哭聲在屋內響徹。

“怎麽還有個孩子？”

她見小嬰兒哭得太傷心了，順手將他抱在懷裏哄睡。

祝歷看見終於有個大人擋在他面前擔起了重擔，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了。

“每家每戶吃了魚肉的人，不久之後身上的皮膚便開始潰爛，奇癢無比。”

雲崢問道：“那你們這些孩子怎麽沒事？”

“我們，根本就沒有吃那些魚肉。村子裏的老人說小孩子太小，消化不了海神的贈予，也就沒給我們吃魚肉。”

雲崢：“這病不會傳染嗎？”

祝歷搖了搖頭，什麽都不懂。

“後來村子裏皮膚潰爛的人多了，巫師說這是報應，要我們再一次祭海準備貢品。”

雲崢：“村子裏的大人都染病了，他們上哪兒找的貢品。”

祝歷盯著雲崢手中的小嬰兒一言不發，啼哭不已的孩童似乎在呼喊自己已逝的母親。

雲崢這時才恍然大悟，當初她逃出來遇見的采珠女，就是懷裏這孩子的母親。

她是被迫祭海的，怪不得都被打暈了不省人事。

祝歷繼續說道：“小栓他娘要餵孩子，也就沒吃那魚肉，是村子裏唯一幸存的女人。但是其他村民把她打暈祭海了。”

雲崢親耳聽到這令人發指的行為，實在是忍無可忍。

“但是祭海之後，村民們的癥狀沒有好轉，反而是變本加厲。前個夜裏，我親眼看見他們像僵屍一樣出來游蕩，相互殘殺。”

雲崢此刻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，這個村子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，只剩下些無助的孩子們茍延殘喘。

她環視周圍，發現這屋子實在破爛不堪，根本就住不下這些孩子。

“你們都在地上打地鋪？”

“嗯”

孩子們的眼神天真無邪，他們希望雲崢可以挽救村子，救救這些無力的人們。

“村裏的巫師還在嗎？”

一個孩子搶答道：“他精明的很，躲在自己的屋子裏不敢出來。”

雲崢：“我去找他想想辦法！你們在這待著不要出去，外面已經不安全了！”

孩子們此刻的主心骨就只剩祝歷一人，他點頭應下，答應天亮之前都留在屋子裏不出去。

“你早點回來！”

雲崢沒有回答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回來。

找村裏的巫師不一定獲得解決辦法，但她想要知道阿爹死亡的真相。

全村的大人都已經變成吃人的惡魔了，只有巫師是唯一知情的幸存者。

雲崢摸黑前行，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開游走的人群，抵達巫師的房子時，她發現屋外有一盞小夜燈閃爍著光芒，似乎正在等著誰的到來。

她推門進去，卻發現巫師背對著大門，面朝著火盆像是睡著了一樣。

但在她進門的那一刻起，巫師就突然的睜開了眼睛。

“你最終還是回來了！我等你很久了……”

雲崢之前與這位村子裏聲名遠揚的巫師也僅僅是見過幾面而已。

“你在等我，等我回來幹嘛？”

“你早就料到了我不會死在海上，卻還是誤導所有人祭海，居心何在！”

巫師笑了笑只說了一句，“這是命呀。”

雲崢不甘心就這般聽天由命，追問著：“我爹在哪？他怎麽樣了？”

而對方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

“死了”

“人總會死的，你我也是！”

雲崢望著巫師在燈下的背影，心中升起了陣陣寒意。

“村子裏的瘟疫是你弄得？”

“不是？”

“那會是誰？”

“是他們自己的報應！”

“有一句話叫做天理昭昭，報應不爽。他們，該死！”

雲崢暗了暗眼眸，村子裏的人確實該死，但眼下他們不僅沒有死，還成了害人的毒物。

“瘟疫會傳染嗎，村子裏的孩子們……”

“躲在村東頭的小破屋裏，哪兒不會有人去。”

“我該怎麽做才能阻止瘟疫蔓延？”

“燒死他們，報仇雪恨！”

巫師的臉被火光映的通紅，癲狂的神色配上漆黑的雙瞳，宛若地獄之中爬上來的惡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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